三四月的天总是阴郁,时不时就要飘点小雨滴,此时又在下雨。
我费力地把摊子支好后,身上已经湿透了。
隔壁摊子的大哥是卖伞的,见我没带伞,好心要给我一把。
我拒绝了,都是小本买卖,白给我一个,他一天也白干。
“你这孩子,一把伞而已,不值钱的,而且我看你手上那伤都好多天了,沾了水更好得慢。”
我笑得谦和恭顺,并没说话。
大哥叹了口气,默默把伞收回去。
好在这雨没下多久就停了,令人惊喜的是,天边还有了天虹,只可惜弟弟看不到。
慢慢地,街上人多起来,不少人在我的摊子前停留,但他们大多拿起来摇晃两下听个响就又放下。
一直到夜幕降临,我都没开张。
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,我收了摊子,用自己骨瘦如柴的身体,推着独轮车回家。
说是家,不过是个外面下大雨,里面下小雨的废弃寺庙。
我小心翼翼地把拨浪鼓们放好,这才进屋。
弟弟已经煮了一锅清澈见底的粥,听见我的动静,他咧着嘴笑开了。
“姐,你回来了。”
我一眼就看见他手背上的泡,赶忙过去仔细观察,泡又大又亮,隐约能看到里面的脓水。
一定很疼。
我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地甩开他的手。
“你眼睛看不见,我不是说了不要做饭,等我回来就好,什么都不要做,好好在家待着就行,为什么你就是听不懂呢?”
弟弟的眼睛蒙着一层细布,看不见他的眼神,我只能通过他的微表情来分辨他此刻的心情。
只见他轻微笑了笑,一双手搅在一起,似乎有些自责。
“姐,你是不是觉得我瞎了,就是废人了,你成天在外吃苦挣钱,我却连饭都做不好,还弄得自己一身伤,惹你心疼。”
“姐,要不你把我卖了吧,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。”
原本心疼的感觉瞬间被火气填满,我脸颊泛红,忍不住朝弟弟怒吼。
“小东!你从来不是我的负担,我们是姐弟,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彼此依靠的人,你不许这样说,我不许你这样说!”
从弟弟出事以来,我不断压抑自己,告诉自己不能哭,不能露出哪怕一点点的难过。
我必须坚强,必须让弟弟明白,只要有姐姐在,一切都会好。
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,我将弟弟搂在怀里,轻轻抚摸他的头顶。
“小东,有姐姐在,你别怕,一切都会好的,相信我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!”
“哎呀,好一幅姐弟情深的画面呀,东仁你快来看他们,哈哈哈,真像两条抱在一起的丧家犬。”
一听到这个声音,弟弟就吓得缩在我怀里,并不断颤抖。
我知道他在怕什么,这些人,就是挖了他眼睛的罪魁祸首。
可他们都是富家子弟,有钱有权,我们这样的蝼蚁,撼动不了。
或许是没了乐子,他们又来这里找我们麻烦了。
我将弟弟护在怀里,恶狠狠地瞪着他们。
“你们出去!快出去!”
有个胖得跟猪头一样的人站在门口一会儿跳进来,一会儿跳出去。
“哎,我进来了,哎,我又出去了,哎,我又进来啦!”
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,并拥着那个叫东仁的进来。
东仁站在我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我,然后十分散漫地一抬脚,弟弟刚煮好的粥就翻了,那可是我们家最后的米了。
自眼盲后,弟弟的听力就出奇地好,他知道是粥翻了,立马气得跳脚,从我怀里挣脱,站起身,在空中胡乱挥舞着胳膊。
“出去,你们这群杂碎,出去!”
“你这杂种骂谁呢!”
弟弟被猪头一脚踹翻,我知道我们难以抵挡这样的攻击,立马抱着弟弟,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他,并不断求饶。
雨点般的拳打脚踢落在后背,那些求饶声也被他们的嬉笑声掩盖。
他们玩够了,各自散去,我和弟弟却趴在地上,久久无法起身。
“姐,为什么他们这种人,不去死呢?”
“是啊,为什么他们这种人,不去死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