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家夫人果然收到了拨浪鼓,她还请我到赵府去。
看来香料大爷的罂粟粉真的很好用,不枉我与他软磨硬泡许久。
临走前,我将浑身的银子铜板都给了弟弟,并告诉他,如果三天后我还没回来,就让他去找药铺掌柜。
我也不知为什么是找他,应该是除了他,再也没有别人能帮我了吧。
赵府真大啊,我被人领着弯弯绕绕走了许久都还没走到会客厅。
直到看见一排排名贵的西域红花,我才被告知在此处候着。
这花我只在香料大爷的院子里见过一株,当时我就碰了一下,就给他心疼得不行。
可赵府这里,有一大片。
没一会儿就有一个衣着光鲜的姊姊来叫我。
我有些拘谨,亦步亦趋地跟着她。
“您是府里的小姐吗?长得真漂亮呀。”
她回头看了我一眼,捂着嘴甜甜笑了。
“我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。”
二等丫鬟就这么清丽脱俗,一等丫鬟就能进宫当娘娘了吧!
赵夫人坐在会客厅主位上,见我进来她有一瞬间的激动。
“你就是给我送拨浪鼓的丫头?”
我点点头。
“是,我叫阿南。”
“你快过来,我正有事同你讲!”
赵夫人和我说,自拿到拨浪鼓后,总能梦见赵嘉嘉和表少爷,可又看不清他们的面容,只知道他们在哭,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我抬头傻愣愣地看着她。
“夫……夫人,我只会做拨浪鼓,您说的这些,应该找大祭司。”
“不不不,就是你,嘉嘉告诉我了,就是你!”
我听得一头雾水。
“夫……我我听不懂。”
“就是你,就是你,嘉嘉说了,就是你……!!”
“夫人!!”
赵夫人晕倒了,我被冲过来的人群吓得动也不敢动。
只能站在原地,看他们喊着请郎中,又喊着把人扶到房间里。
那个二等丫鬟脸色都白了,我拉住她,顺手抓了一把粉抹在她的衣裙上。
“姊姊,你看这……我怎么办呀?”
她也很为难,一时拿不定主意。
“来人,把这个臭丫头给我关起来!”
赵东仁来了,他面色铁青,远远指着我。
我被几个丫鬟反手扣着,关进柴房了。
他们的柴房真好,应该不会漏雨,如果我和弟弟能住进这样的房子的话,就不必纠结那个陶瓷碟子到底该用来接雨水,还是该用来吃饭了。
我被关到夜幕降临也没要被放的意思。
好在有人给我送吃的,我也没饿着。
第二天一早,我被人捆着,送到了赵夫人面前。
赵夫人气坏了,说他们苛待贵宾。
我何时成了她的贵宾?
啊……应该是从我计划要用罂粟粉伴着拨浪鼓给她送礼那天起。
我在赵府住了两天,第三天,赵夫人再三吩咐,要让赵东仁亲自送我。
所有人都对她这个决定瞠目结舌,只有我知道,为了让她做这个决定,我戳破了拨浪鼓后,又趴在她耳边念叨了多久。
赵东仁无法违背他母亲的意思,只能拉着脸,送我回去。
路过那个山洞时,我看着他,露出一个有点害怕的神情,可也就一瞬间,我的害怕变成惊喜。
我弯腰捡起一根簪子,看样式和做工,是值钱的。
我刚想装起来,赵东仁就疯了似的一把抢走,我险些没站稳。
“这是我先看到的!你还给我!”
“妹妹,你在哪儿??妹妹!嘉嘉?嘉嘉!”
他冲进洞里了,我叹了口气,抬脚跟上。
“还真是沉不住气呀,赵大少爷。”
“妹妹!妹妹,你在里面吗?”
我眼尖,看到不远处有几片粉色布料,我指了一下,不太确定地看向赵东仁的背景。
“赵……少爷,那是什么?”
“妹妹!妹……啊!!!”
赵东仁跑过去了,又不偏不倚地落入陷阱,我其实应该感谢他的懦弱和胆小,没敢亲眼来看胖猪头丢命的地方,否则我又要费一番功夫,给他准备其他坟墓,那很费事。
陷阱有十多尺高,别说他了,就是有官爷掉进去,也是出不来的。
我慌张地趴在阱口。
“哎呀,你怎么掉进去了?”
赵东仁摔得不轻,缓了好久才颐指气使地让我拉他上来。
我冷冷地看着他,没说话。
“本少爷跟你说话呢,听见没有,快拉我上去。”
我依然没说话,一时间洞里安静得可怕。
过了许久我才轻声开口。
“赵少爷,你就不觉得这个陷阱很有亲切感吗?你的表弟就在这,哎对对,就是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,你表弟当时就躺在这里,被毒蛇舔舐,被野狗撕咬。”
“你仔细听,是不是可以听到他正在叫你?喊什么喊什么?着急了?你别急,我会送你去见他的,还有你妹妹,她也在等你。”
“疯子,你这疯女人,是你杀了我妹妹和表弟,为什么,你……你在报复对吗?你等着,等我出去,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!”
赵东仁疯了一样怒骂,呼救,认错,祈求。
他面红耳赤,双目圆瞪。
我就一直坐在边上,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人是如何摇尾乞怜的。
“阿南妹妹,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,只要你放我出去,我保证给小东找最好的郎中治好他的眼睛!”
“那把你的眼睛换给他,好不好?”
“不……这不好,我认识好多人伢子,我可以找一双最漂亮的眼睛给他。”
看,他还是在打穷人的主意,他想让本不相关的人替他承担后果。
那怎么行呢,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呀。
我盯着他,长叹口气。
“饿了吗?先吃点东西,一会我拉你你才有力气爬上来。”
赵东仁的眼睛一下就亮了,忙不迭捡起我扔进去的馒头,大口吃起来。
“别吃这么快,仔细品品这馒头是不是别有风味?”
他吃得真的太快,把自己噎晕过去了?或许是吧。
我在洞里停留了约两个时辰,等再出去时,天都黑了,我想赵府应该很快会派人来找了吧。
寺庙里,弟弟安安静静地坐在草席上,我走过去将他搂进怀里。
对于我的出现,他异常欢喜。
“姐,你回来了!”
“我回来了,我们离开这里吧。”
当天晚上,我和弟弟走了,我们一路南下,到了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。
日子依然不好过,我依然靠着做拨浪鼓为生。
但我和弟弟都很开心,因为再也没人会欺负我们,再也没人会撕开那些伤疤,让我们彻夜难眠。
又过了很久,我遇到一个从京都来的人,我听他说赵家的大少爷自缢了,我很惊讶。
“哎呀,你想想,他眼睛没了,舌头没了,耳朵聋了,手脚经脉也断了,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?活着就是受罪呀。”
是啊,活着才是受罪,才两年而已,他就坚持不住自缢了,真没用。
又是一个初春好时光,我带着弟弟去踏青,一路鸟语花香,风和日丽。
我想,这样的日子,会伴随我们很久,很久。